失眠症

 

  凱是被窗外啾啾的鳥鳴吵醒的。

  外面太陽高掛,凱想,自己難得睡得這樣沉。一手撐著床想要起身,卻碰觸到柔軟的髮絲,這才發現凱爾伏在床沿睡著了,昨日的回憶湧現。

 

  傭兵團休息室的佈告板上貼滿村民想要借助傭兵力量的事。不管大事小事,凱爾只要有空都會盡力為村民解憂。這一天,某個牧羊人請求傭兵從魔族之一——豺狼族的手中救下羊群。凱爾邀請凱一道接下任務,畢竟要一邊清理魔族﹑一邊運送羊群並非易事,正好空閒的凱便答應了。

  兩人跟隨指示來到離村莊稍遠的郊區,果然有一群魔族列隊而來,對羊群虎視耽耽。豺狼族雖為低等魔族,戰鬥力不高,但多為群體行動,以單人來說不易對付。

  「我會負責清理魔族,搬運羊的任務能交給凱嗎?」凱爾問,握緊了手中的武器。

  「我知道了。」凱沒有猶豫,簡短地回應。兩人多次合作,見識過凱爾精湛的槍法,加上這段時間結下的深厚羈絆,凱已經能完全放心將後背交給對方。

  凱爾衝到魔族前方,所用的武器劍槍結合了劍與槍的特性,在敵人眾多的情況之下,施展砍擊能牽制多個目標。凱的任務只是將四散的羊抱起並送回柵欄裡,但他也盡可能加快腳步,畢竟保全羊群才是這次任務的目標

  凱爾眼角餘光捕捉到一個黑影閃過,竟是一隻不知哪來的落單豺狼人,繞過苦戰中的他,直直朝抱起最後一隻羊的凱奔去!

  「凱——!」聽見呼喊的凱回頭,只見一隻豺狼人閃電般跑到自己跟前,高高舉起木棍。雙手抱著綿羊,凱沒法利用繩索快速逃離目前位置,只能護著手中的羊勉強閃身,但還是被擊中了臂側。回身起腳一踢,趁此空當,凱立即將最後的羊送回柵欄去。

  沉重盔甲的腳步聲傳來,凱爾從遠方奔至,背後是遍地的魔族屍首,竟憑一人之力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敵人全數滅。他一臉蒼白,擔憂地望著凱受傷的左臂:「你沒事吧?」

  「小傷罷了。」雖然凱這麼說,凱爾注意到對方改以右手持弓,顯然是為了避免加重左臂的負擔﹑傷勢不輕。

  凱爾咬牙,明明是最想保護﹑最重要的夥伴,卻偏偏因自己的疏忽害對方受傷……

 

  兩人回到庫漢回報了任務,凱爾堅持要察看凱的傷勢,凱拗不過他,也只得由他去了。

  卸下盔甲﹑脫去上衣,凱露出精瘦的上身。左上臂側明顯腫脹,痛在凱身上,卻疼在凱爾心裡。

  「果然很嚴重……」凱爾將從旅館老闆借來的冰袋用毛巾包起,小心翼翼地覆上患處,過大的溫差還是讓凱倒抽一口涼氣。

  凱爾好看的劍眉緊緊皺在一起,似要將受傷的手臂盯出個洞來,喃喃地低語:「都怪我,要是我更早注意到的話,凱便不會……」

  見人一臉自責,像做錯事的小狗一樣低垂著頭,不敢看他的臉,凱不由得伸出無恙的右手摸了摸對方的頭:「有誰能想到群居的豺狼人會跑出一隻落單的,我自己也是大意了。」

  凱爾總算抬起頭回望他,眼裡仍帶著歉意。忽而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奇怪,凱尷尬地收回手,空氣一時靜默。也許是一天下來的疲累,加上傷勢得以舒緩,凱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,不知不覺陷入睡眠。

 

  長久而來受失眠症所困,凱訝異於自己竟能安然入睡,尤其是身邊有人的情況下。以往只有跟「她」在一起的時候,凱才能熟睡。如今她不在了,凱以為自己已經沒法再好好睡上一覺,更沒想到能對她以外的人完全卸下心房。

  回想起這一路為找尋真相到處奔波,眼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年輕人輕易地闖進了他的世界。隨著時間過去,那些美好的回憶從未褪色,眼前人卻能為他再度變得灰暗的世界增添色彩。不知不覺間,凱爾的一舉一動﹑一顰一笑竟已佔據了凱的腦海。

  床沿熟睡的身軀隨平緩的呼吸起伏,白金色的髮絲泛著陽光,如同她的光芒一般眩目。凱輕撫那如絲綢般順滑的髮絲,許是累了,竟貪戀起這安逸的片刻。

  長長的睫毛撲騰了幾下,湖水綠色的眼眸起初還有些失神,很快便清醒過來:「凱,你的傷……」

  「已經好了。」見患處已經消腫,凱爾才終於放寬心。向來從容的凱爾面對凱的事常常失去冷靜,甚至有些過度保護。

  明明自己比對方大整整一輪。凱對此有些哭笑不得,但並不討厭對方將自己放在心上。

  「抱歉,打擾了你那麼久。」凱爾站起來,又回復平常溫順的模樣,「你好好休息,有需要再叫我,好嗎?」

  「謝謝。」凱想起上次對方為自己包紮,那時兩人還不熟,似乎忘記好好道謝了。

  凱爾一笑,轉身離開,輕輕地為凱合上房門。

  房間再度陷入靜默,指尖秀髮的觸感逐漸消失,凱在空中虛握一下,甚麼也沒留住。他知道填滿這份空虛的方法,卻不願承認。也許是害怕遺忘曾經的美好回憶﹑又或者是害怕再度失去,凱不打算面對這份情感。

  凱閉上雙目,不知道下次熟睡會在多久以後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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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白_雪狐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